裏面的那兩個小家夥正擡頭望著自己。

燭羿同小時候的自己對視著，從自己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感覺，很奇怪。

“小屁孩！準備去跟我去打漁了！近日發大水，河裏的魚兒們可是多起來了，嘿嘿……”外面傳來辛老的聲音，燭羿轉身看他，他卻對自己視而不見，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，走進了小茅屋之中。

“走！還楞著幹啥？你小子不是最喜歡玩水了嗎？”辛老看小燭羿一動不動，還拉著他出去。

“老頑童！門口有個人！”小燭羿指著燭羿大聲喊道。

“人？在哪？我怎麽沒看到？”辛老與燭羿重疊在了一起，看得小燭羿那叫一個心驚肉跳，這，這難道是……

他很想大叫出聲，但是被冷靜的燭煜拍了拍肩頭，心中的恐懼頓時散去了不少。

“老頑童！”小燭羿大吼道，“你現在就站在他身上！哇好可怕啊！”

“我踩在他身上？誰身上啊？”辛老看了看自己的腳下，還用力跺了幾下腳，“什麽都沒有啊……”

“嗨呀！你小子！快隨我過來！”辛老說著就拉著小燭羿向外走去，結果小燭羿撞到了燭羿的身上，卡住不動了。

“哎喲哎喲疼……”小燭羿的腦袋在燭羿的肚子上不斷地蹭來蹭去，辛老又拉得那麽用力，小燭羿有點受不了了。

“你又調皮了！怎麽老喜歡跟我較勁呢？你這孩子……”辛老的話聽起來頗為無奈，這個小家夥，老是喜歡跟自己較勁！

燭羿為他讓出了路來，小燭羿一下子就撞到了辛老幹癟的屁股上，剛好撞在他的暗疾處。

“哎喲！哎喲哎喲哎喲……”辛老松開了小燭羿的手，捂著自己的暗疾處，臉上表情扭曲，呻吟不止。

“臭小子，你……看我非得將你的屁股給打成八瓣不可！”緩過來之後，辛老揪住小燭羿就是要打。

忽然他定住不動了，然後放開小燭羿去摸摸自己的屁股，好像，那處暗疾，痊愈了……

多年不治的暗疾，居然，痊愈了？

他先是驚訝了好一陣子，然後是懷疑，最後，是欣喜：“嗨呀，你這小家夥的腦袋還真是厲害，居然一頭就將我這把老骨頭的傷給撞好了，嘿嘿……”

小燭羿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，因為他看到，剛才，就是那個滿頭白發的男人，對著老頑童的屁股隔空一點，老頑童就忽然大喊大叫說自己的傷痊愈了？

燭羿伸出右手，食指中指並攏，其他三只手指握在一起。他就用並起來的食指與中指對著辛老背上的各個穴位一陣點，不僅僅是辛老屁股上的暗疾被燭羿化解治愈，他體內，還有許多處淤積的死氣淤血，也被燭羿一一化解了。

辛老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極大的變化，原本已經幹癟無光的皮膚，慢慢的，恢覆了光滑，富有彈性；他的肌肉，也一點點的恢覆了活性，身板變得孔武有力。

辛老的臉色變得紅潤了，眼中的那絲混濁，也消失不見，變得清澈透亮。
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！”辛老忽然劇烈咳嗽起來，小燭羿趕緊過去拍他的後背，關心地問他怎麽了。

“小家夥，退遠一些！”辛老只是輕輕一推，就將小燭羿給推飛了出去，一屁股摔在地上。

辛老繼續劇烈咳嗽，最後，咳出了一灘腥臭難聞的黑血。

他站直了身體時，他們都感覺得到，他整個人都完全變了。

脫胎換骨！

“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辛老，哦不，現在應該叫做辛壯，仰天大笑，“今天我們一定可以抓到可以夠全村人吃的魚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
抓到全村人抓的魚……聽起來是很好笑，但是，燭羿卻一點都覺得好笑。

看著被辛壯提去河裏抓魚的小燭羿與小燭煜兄弟倆，燭羿微微一笑，剛才的那一幕，便是他心中的一段溫馨回憶，那個時候，辛老拖著自己病重的身體，帶著自己和燭煜二人去大雨過後的河裏抓魚……

抓魚時，是真的挺歡快的，但是，因為他們抓到的魚不夠多，而且有的魚體內還含有劇毒，他們帶回村子裏面弄熟了之後，原本已經餓得難以動彈的人們便蜂擁而上，一搶而光，湯都沒剩下。

結果，那一次，村裏的幾個人，死於魚毒。

還有更多的人，死於吃不到東西，而被活活餓死。

所以，當燭羿聽到辛老的那句“今天我們一定可以抓到夠全村人吃的魚了”的時候，他的鼻子甚至還微微發酸。

具體為什麽酸，他也說不上，也許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回憶，也許是因為由這股回憶，聯想起日後村莊被東方虎踐踏的慘烈，再想到之後的種種……

也許，又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能夠幫助到他們而欣喜，雖然他知道，自己多半是掉進了誰給自己套的幻境之中，可是，觸景生情，他也願意去融入這個幻境。

……

當夜，燭羿就看著他們開心的在村子裏吃東西。不僅僅是魚，辛老還帶回來了許多糧食以及野菜，光吃肉怎麽行？當然還要吃飯吃菜！

小燭羿和小燭煜坐在篝火旁，一邊啃著烤魚，一邊看著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燭羿，心中沒了最開始的那股抵觸感了。

那個白發蒼蒼的年輕人，就這麽看著他們，眼神很溫柔。

看到那麽多的人都對燭羿無動於衷，他們終於意識到，只有他們兩個能夠看得到燭羿。

那一晚，那個村莊，過得很歡樂，然後是食飽飯足之後的寧靜，小燭羿與小燭煜，互相依偎著，睡得很安穩。

那一夜過後，村莊之中，無一人死亡，而且還都慢慢的恢覆了元氣，村子漸漸恢覆了生機。

這一天，是燭羿來到了這裏的第三十天。

燭羿知道，東方虎要來了。

他已經能夠看到東方虎在靠近了，然後，這個世界，突然就被定格住了。

有一道熟悉的身影，出現在了燭羿的面前。

是十黯，那個借著燭煜的屍體覆蘇的家夥，他記得很清楚十分清楚，他也不會忘了這個家夥的，他，也在他的仇人名單之中。

總有一天，他也要宰了十黯。

十黯現在的模樣，便是長大之後的燭煜的模樣，燭羿是看得出來的。

“怎麽樣？沈溺於自己的回憶之中，將它們盡量變得完美，開心嗎？”十黯問他道。

“如果讓你繼續在這裏待著，你會選擇留下，還是要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？”十黯笑問，“這個世界，是真的，而不是你所認為的幻境。”

“你在這裏的一舉一動，都會影響到了他們的命運，你已經改變了不少了。”十黯話音才落，原本已經靜止的世界，又動了起來，而且速度變快了許多倍。

東方虎倒在了辛壯的拳頭之下，村子幸免於難，然後畫面再一次被定格住，燭羿看著十黯的眼神，十分覆雜。

“你覺得，你做的，真的是為了這個世界中的‘你’好嗎？”十黯搖搖頭，“你在這裏這樣做，‘你’就會因為生活的安逸，而徹底淪為凡人，最後被九幽殺死，葬身於野獸的腹中。”

“那樣，‘你’也就無法認識後面那麽多的人，也就沒了那麽多的煩惱，頭發也就不會因傷心而一夜全白。”十黯在很認真地同燭羿說話，“不過，你也可以選擇重來，直到看到你想要的結果為止。”
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？”聽著十黯的話，燭羿忽然覺得腦子好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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